第一百二十九章 辗转反侧(1/ 2)
沉阴。
荀琨没有告诉衡璃,叶谪其实是去了沉阴。他到沉阴来拜祭自己的母亲。沉阴有园名为溪首园,坐落于沉阴之南,端溪之滨。溪首园是叶谪生母最喜欢的园子,在叶谪未出生前,和长英侯便时常同游此地。此园先前乃是一户富商所有,因为富商举家南迁,便将此园开放拱众人游赏。
叶谪十几岁的时候,将此园买下。仿佛游览其间,就能感受母亲气息。
溪首园是他在茫茫尘世中难得僻静之处。
今日他来溪首园,大概是为了白日里所提及的那件事吧。
他要和衡璃举办婚典,将二人姓名永生缔结。所以,他特意赶来溪首园,将这件事告知母亲。
暗夜沉沉,荀琨看见叶谪倚着栏杆看水。摇摇水光里揉碎了月影斑斓,沉蓝天幕映着那处水端小阁,上题四个大字,“阙滨夕月”。这本非是看月最好的时候,但倚着栏杆的叶谪仍然看得沉醉。恍然又是将临寒冬,阙池栽种的蓬勃芦苇也条条零落。翠色在深夜里本就看不出来,但是肉眼可见的是,那些雪白的芦花,早已经开尽了。
叶谪没有醉。他只是倚着栏杆发呆而已。甚至,他知道园子里有人来了。
“嗯?谁?”
或许是知道对方没有敌意,他也没有带上一贯的警惕和杀气。懒洋洋地问出这句话以后,目光就又再度落回了波光粼粼的水面上。
“世子,贫道有礼。”荀琨也没有遮掩行踪,在离他一丈远外站定。
“哦?是……荀琨道长?道长别来无恙。只是,道长怎么会出现在溪首园?”
荀琨道:“本是为了衡璃殿下而来。”
叶谪听见了衡璃二字,便转过身来,说:“哦?那是什么事?”
荀琨来时路上已经想好要将一切告知叶谪,可是看见叶谪盯着阙池岸边丛生的芦苇目不转睛的时候,又犹豫了。他半晌沉默以后,才说:“是为了衡璃殿下……的师父。”
许久没有提到她的师父,叶谪有些恍然,拍了拍脑袋,说:“啧……道长不说,本宫差点都忘记了这回事……她先前的确说,想要去找她的师父,不过……不过这段时间大概我有些忙,还没有时间抽出来陪她同去。”
“不,世子殿下不可同去。”荀琨忽然说道,这句话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,叶谪站了起来,和一丈远外的荀琨对视:“为何?”
荀琨道:“北极玄灵乃是仙界,世子殿下是为凡人之身,不能同去,即使是贫道,也不行。衡璃殿下只能一个人去。”
叶谪对这些神仙法术没有多少涉猎,就这样轻易相信了荀琨的话,只是他也沉默了半晌,才徐徐吐出一口浊气,仰头望月:“她这样想的吗?是……她托道长和我告别的?”
荀琨在沉沉夜里轻轻闭了闭眼,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,既然决定要让衡璃成仙,就不该再继续犹疑。他点头,说:“是。”
……
今夜的衡璃彻夜难眠,加上叶谪今晚有事入宫不回,世子府空荡荡的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她一人,这样的感觉,她很害怕。
荀琨带来的那只盒子,虽然他带走了,但是纸上一字一句皆镌刻在心,此时此刻,她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感想。
她当然要拒绝,她永远不会对叶谪下手,永远不会去做师父口中那个绝情弃爱之人。登仙,的的确确曾经是她以为她的毕生追逐,但是现在,她所希望的只是和叶谪一起,去做那个用自己绵薄之力,救助苍生之人。
这个心愿或许太渺茫,或许太远,甚至比成神来得还要虚无缥缈。但是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,便一定会坚定不移。
梦中惊醒的时候,她却忽然发现,自己竟已经睡过去大半日,外头阳光刺眼,仿佛在告诉她,她睡了太久了。
确实,当某件心事被自己放下以后,她便会感到难言的困倦,一睡就能睡上大半日,甚至直接睡到第二天中午。
她起床以后,府中一切如常,但是却并没有叶谪身影。她抓住几个侍女问了个遍,也没有任何消息。叶谪不在府中,或者说,叶谪没有回来?
她本想再多问问,但是叶谪身边的影卫告诉她说叶谪临时有了公务,要立即去解决,这几日大概都不会回府了。
但是,与他们的话相矛盾的却是,影卫说:“世子殿下先前答应过公主,要陪公主去见尊师,但是现下世子殿下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,这段时间也很忙,命属下送公主前去。”
衡璃吃了一惊:“什么?叶谪说送我去见师父?”
影卫点头,十分肯定。
衡璃想到了昨日荀琨送来的信,信中笔迹历历在目,她心乱如麻。本想回绝,说要等叶谪回来,但是影卫似乎很是为难:“公主……这是世子吩咐的,世子之令,属下不敢违背。公主可是有什么后顾之忧?”
衡璃自然不能说出那些秘密,思量半刻以后,心知和师父见面是必要的,总不可能一辈子躲着师父。师父既然是为了她好,应该也会尊重她的抉择吧?三言两语说不清楚,当面说比较好。
而且,现下这个情势,确实不能让叶谪和自己一同去,万一师父突然强迫她在那种情况下杀了叶谪以登仙,那就完了。
所以——她长呼出一口气,明眸定定,“好吧,那我们出发吧。”
衡璃简单收拾了一下,想了想,叶谪既然派遣影卫来做这些事情,当然是知情的,便没有刻意留下书信。
一路往北,因为影卫的护送,他们得以拥有整个国家最快的坐骑,就是八百里加急用的马匹。影卫们依照世子的嘱托,是要送她到玄国最北地带的。如此,因为行程紧张,不消五天,竟然就到了。
五天里,叶谪一直待在溪首园里。
影卫时时过来送些公务,他批改了,再送走。如此,一连五日,他都不曾知晓衡璃的踪影。
只不过,荀琨是早就走了的。
荀琨作为一个国师,道行不浅的国师,身上自然怀有某些不为人知的绝技。
荀琨离去之际,曾对叶谪说:“衡璃殿下满心皆是世子,只望世子,莫要辜负她。”
这句话,是荀琨最后的一句提醒。但是叶谪似乎没有太在意。
那水月交融的清夜里,他仍然独倚栏杆直至天明。阙滨夕月的大字在清早晨光中泛着耀眼金色,他看见枯去的芦苇也镀上了金光,有时候他便在想,她的原身,是什么样的呢?
又有时候,他在想,她若是真的成了仙,会是什么样子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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